真想像她一样，做一份不用看人脸色的工作

朝九晚五之外的活法，看「好好虚度时光」就够了！▲

自然的启示无处不在

植物是人类最易看到的 

△李茜，植物科学绘画师。

十五到十七世纪，欧洲的贵族、商人和科学家组成船队，寻找新世界。新世界有黄金和香料，也有从未见过的动物植物。

起初他们把植物做成标本以方便带走，但标本无法呈现植物在当时环境的姿态。于是在寻找新世界的队伍中，出现了一种人。

他们是专业画师，又有科学家的严谨，他们用画笔记录植物，在没有摄影的时代，这项技艺发展得越来越极致，由此产生了一门新的职业——植物科学绘画。

2007年，一个叫李茜的姑娘正在念高中，家乡在大理。有一天李茜在电视上看到一则公益广告，主人公从事植物绘画十多年，她说：

“有一种植物让我难忘，叫‘百山祖冷杉’，200万年前它们是那么繁茂，现在整个地球只剩下五株了，将来人们也许只能在我的画纸上，才能看到它真实的模样……”

△百山祖冷杉， 被列为世界最濒危的12种植物之一，对研究植物区系演变和气候变迁等具有重要科学价值。

看过这个广告，李茜把“我的愿望”改成：植物科学绘画师。

写下这个愿望时，她完全想不到，这会把未来的自己带到海拔4500多米的流石滩，遇见一种叫“绿绒蒿”的蓝色花朵。

直到李茜真的成为一名植物科学绘画师时，全中国的植物科学绘画师也不过几十人。

这个职业出工慢，难出名，不赚钱，这几十人像他们所画的许多濒危物种一样，散落在植物所、研究院，孤独而执着地描绘着叶片上的绒毛，叶缘上的锯齿，花亭上的褶皱……

△李茜的植物绘画作品。

现在的李茜每天也如此度过，不过她并不觉得孤独，选择自由职业的目的也是为了保证安静画画的时间。

坐在案前，拿出每年去野外采集回的植物素材，从一朵花的根、茎、叶，到花的雄蕊、雌蕊、花药、柱头，一丝一毫去观察、记录。她要让花在纸上开放，好像它们在泥土里长出来的那样模样。

“绿绒蒿”是她爱极的植物，和大部分高山花卉一样，绿绒蒿的花朵硕大，它会在极为短暂的夏季，用力开花，授粉繁衍。

△高山上的绿绒蒿。

荒凉的流石滩上，蓝色调子的花竭尽全力，仿若神迹。

在一个春风沉醉的夜晚，李茜极其享受地完成了绿绒蒿的绘画，慢悠悠地，一笔一笔地画出它。

△绿绒蒿。

她给自己起名“山乌龟”。这是一种云南本土植物，最显著的特征是生于地面之上的扁圆饱满的块根，依靠块根的储备，山乌龟即使在石头堆里也能顽强生长，很快它的藤蔓就能攀爬出一片阴凉。

这是李茜对自己的期许。

△冬天时的山乌龟，石头堆里也能顽强生长。

△夏季的山乌龟，会以极快的速度攀爬出一片荫凉。

李茜喜欢现在的状态与节奏，她懂得画画时内心的安宁。一旦拥有过那样的状态，身体便会留下记忆。同时，大量的练习带给她一种稳健的进步，这种生长很踏实，很心安。

中国现代意义上的植物科学在1959年开始进入一次大的发展，由312位作者和164位绘图师花费45年时间完成了巨制《中国植物志》。

△该书记载了中国301科3408属31142种植物的科学名称、形态特征、生态环境、地理分布、经济用途和物候期等，是目前世界上最大型、种类最丰富的巨著之一，全书80卷126册，5000多万字。

在这之后，老一辈植物画师退休离世，植物画师几乎断代。

相比用摄影记录植物，绘画这种相对古老的方式依然拥有独特的优势，它是连续性的，可以细致到植物的剖面，能将一株植物所有的生长状态全部呈现在一张纸上。

 △李茜的植物绘画作品。

植物科学绘画不比其他艺术家作品具有独特的创造力，但是它在平衡科学与艺术之间，创造出属于自己的美感，那是一种会让人落泪的真实与震撼。

它由自然生出，由人记录，人在多大程度上看懂自然的启示，便在多大程度上明白如何做个完整的人。

李茜是大理姑娘，小时候在山野里疯跑，与自然天然有一种亲近。如今不少教育者在努力探索创办的自然教育，正是李茜成长的日常。

读大学时选了化学专业，获得为期一年在英国交流的机会。到了英国发现那里的博物学依旧是社会风潮，人对于自然世界保有孩童一般的热情。

李茜接触到一些博物学里的绘画者，心中的种子，遇到了合适的阳光和土壤，就会开始生长。

于是她换了专业，开始攻读植物学。

她攻读的方向是杜鹃类，从早到晚泡在植物园里，研究标本，写论文。实验室里的杜鹃花被培育的太大了，故乡山里的杜鹃要小得多，更活泼，有着旺盛的生命力。

回国之后，李茜机缘巧合知道了有一个团队正在拍金丝猴，领队叫奚志农，他六进白马雪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将鲜为人知的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滇金丝猴展现在大众面前，并因此保住了它们栖息的一片原始森林。

如果真的忠于自己的志向，会发现世上从来不缺少志同道合的人。

李茜加入奚志农的团队，跟随他们去拍摄《云上的家庭》，后来也因为这个经历，加入到《诞生在中国》的拍摄。

这个过程不仅让李茜收获了一个全新的技能，也让她找到了一个志同道合的圈子，更多人开始关注这个领域，她的作品开始出现在杂志的封面上。

画了很多花，很多蘑菇，很多草，李茜从植物那里悟到了什么？

她说，千万不要去拟人化这些植物，它们是一个客观存在的生命系统，有它们自己的法则。

人类真正能做的，是去尊重和学习植物作为一个相对于人而言全然独立的生命系统的存在，而非透过我们的价值观去赞颂或者贬低。

如果从专业角度，李茜可以列举出十一种杜鹃花，管状、钟状、单侧膨出来的漏斗状……可是在她心里，她明白分类和依据，都是人类附加给植物的标签。

如果真的热爱，就不要让自己的好奇心和探索欲被框架所局限。走进真正的自然里，真实地去面对那些生命，你可能说不出他们的名字，但要相信，你看到什么，它就是什么。

自然的启示无处不在，植物是人类最易看到的启示载体。

它们如今一种种地消失，人类叫嚣着去拯救它们，其实，自然从来不需要人类拯救，需要被拯救的是人类自己。

她很喜欢《阿黛尔的生活》里的一首诗：

大象的鼻子是用来捡开心果的，没必要弯腰；

长颈鹿的脖子是用来看星星的，没必要飞翔；

变色龙的皮肤，绿色、蓝色、粉色、白色，是用来躲避动物的，没必要逃跑；

诗人的诗歌是为了说所有这些还有成千上万其他东西，没必要懂。

我觉得，她做着世界上最幸福的工作...... 

本期作者：息小徒

图片提供：李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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